时间:2018/2/2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黄巢时代的税收地理

在非主流军政势力的税收菜单中,钱不是唯一的。他们的兵锋所向,所“征”之物不下十种。征粮,一也;征秣,二也;征兵,三也;征夫,四也;征房,五也;征地,六也;征匠,七也;征儒,八也;征妇,九也;征物,十也。然则作为一个并不是很如意的知识分子,黄巢治下的义军,却有对儒者十分客气的表现。在农民军中曾有“逢儒则肉,师必覆”的传说,其意是遇到儒者则杀军队必然要覆灭。大概是黄巢屡试进士不第,对儒者颇为同情,因此当农民军进入福建后烧官府、杀官吏,但凡自称为儒者皆释而不问。可这句话恰恰又透出了另一个界面下的残暴:不“肉”儒者,说明要以其他人为肉——长攻陈州时以民为食的传说,在这一句口号中也可见出端倪。

大概也是出于善待读书人这个原因,黄巢部队很客气地裹挟了许多儒生加入自己的阵容。比如著名的诗人皮日休就被他们任命了一个听上去还十分体面的官职——翰林学士。和皮日休相似,诸多穷困儒生如我也随了黄巢的大军,做了一件凭了他们的财力和脚力本不敢奢望的好事——漫游全国名山大川、名都大邑。

私盐贩子而非行伍出身的黄巢响应自己的同道王仙芝起兵后,不论他的力量扩张到了多大的程度——比如曾经有数十万之众,其主要的军事策略还是避实击虚。这一点决定了他的十年匪事大多是在流窜中渡过的。而这窜游全国的浪漫经历,却又无时不受到“税收”规律的左右。试听我言之。

第一,黄巢之“义”因税而“起”。

起义者,因义而起、仗义起兵之谓也,总要找寻一个相对而言更适合发动、悦服、招徕响应者的理由。之所以年有“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的民谣,之所以会有“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豪言,都与当时秽乱的经济社会环境有关。时至晚唐,统治腐败,内有宦官专权,外有强藩割据,纲纪隳紊,政治危机日渐加深。翰林学士刘允章曾上书直谏,说“国有九破”和“民有八苦”,揭露了“权豪奢僭”、“贿赂公行”、长吏残暴、赋役不均的弊政,指出了农民在“官吏苛刻”、“赋税繁多”的残酷剥削下,“冻无衣,饥无食”,“号哭于道路,逃窜于山泽,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的悲惨处境。在这个时候勃然大怒而起,纵是王仙芝、黄巢之样早就因为“走私”而为主流标准所“唾弃”的分子,也必能引致因极度贫困而成贱民的百姓们的同情和支持。当一个人已经深切体会到了自己只是一条烂命,其生死只在风雨中飘摇而可能随时云消雾散,铤而走险以求一逞或许还能混上一两顿饱饭。黄王义军从一开始就人声喧响并一直不缺少兵源补充之故,已经在这末世乱象中潜伏了。

第二,王黄起兵,避主干税路而走。

二人初义,其首发位置正在漕运节点之上。为避免运河被堵而江南税粮不能顺利抵达京师,唐军迅速向运河沿线集中。而黄巢们的第一次流窜,便是因此而起。而他们后来的全国行,也从此拉开序幕。年,他们先是围攻沂州(今山东临沂)不克,便转战河南,迅速攻占了阳翟(今河南禹县)、郏城(今河南郏县)等八县之地。接着,农民军又攻陷了汝州(治今河南临汝),威震东都洛阳。攻占阳武之后,攻郑州不下,接连进攻申、光、庐、寿、舒、通州等地,逼近扬州,淮南节度使多次向朝廷告急。当王仙芝、黄巢进攻蕲州(治今湖北蕲春)时,该州刺史裴偓诱降义军领袖,请唐廷授任王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王仙芝思想有了动摇,怒不可遏的黄巢“拳把王仙芝打得头破血流”后与他分道扬镳,从结伴旅游变成了自主旅游、自助游。

后人言及黄巢失败的原因,多说其四处流窜,不建立稳定的根据地。其实,这也是一种无奈而非自觉。黄巢挟民太众,其给养供给定是一个天文数字。可因为唐军势力如果集中起来,起义军还往往不是对手,他就不得不四处游走。一者避敌锋芒寻找合适的战机,二者寻求新的补给基地,三者唤起新的兵源补充。在穷的地方养不起、富的地方呆不住的情况下,他就更需要边打边走,走走停停。

第三,黄巢初期军事,还以兵家必争之地为自己的目标。数战不

遂之后,转而投向“税家”必争之地。

这种从军事优先向财政优先的转化,也左右了他以后的全国大游行。、两年,黄巢在与王仙芝起义军又有一些配合,依旧在河南、山东、安徽、湖北间游移,眼光始终不离东都洛阳。这一方针转变后,则开始向着敌人军事势力相对薄弱的南方挺进。毕竟,在敌我力量都很密集的地区作战,双方尤其是义军一方的财政补给都成问题。而义军终究属于乌合之众,游击战术较之运动战和阵地战更适合他们。

乾符四年()二月,黄巢率军攻陷郓州(治今山东郓城),杀节度使薛崇。三月,又攻陷了沂州。黄巢虽连下二州,但仍是孤军作战,势单力薄。这时王仙芝部将尚让屯兵嵖岈山(今河南遂平西),黄巢便与尚让会合,共保嵖岈山。黄巢与王仙芝再次合兵不久,即进攻宋州(治今河南商丘南),由于唐廷调来大批援军,农民军作失利。黄巢率本部人马在蕲、黄一带迂回作战,由于作战失利,不得不北返中原,连下匡城(河南封丘东北)、濮州。乾符五年()二月,转而进攻亳州(治今安徽亳县)。王仙芝死后,众将便推黄巢为主,称“冲天大将军”。在黄巢率军袭破了沂、濮二州之后,形势又一度逆转。唐廷命右卫上将军张自勉为东北行营招讨使,督兵进剿农民军。黄巢欲进兵襄邑、雍丘,为滑州节度使李峄所阻。黄巢欲进攻东都,唐廷又迅速派来大批援军。唐廷诱降黄巢,诏命黄巢为右卫将军,但黄巢“度藩镇不一,未足制己”,仍拒绝投降唐朝。乾符五年()三月,黄巢率军进攻汴、宋二州,唐廷以张自勉充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以阻止义军。黄巢转攻卫南(今河南滑县东北)、叶(河南叶县)、阳翟(河南禹县),唐廷又诏命河阳兵千人开赴东都,与宣武、昭义兵守卫宫阙,还征调义成兵三千人守卫东都附近的伊阙、武牢等地,以增强东都的防御力量。黄巢见河南一带官军势力强大,难以取胜,而江南则力量相对薄弱;而王仙芝旧将王重隐又攻陷了洪州(治今江西南昌),转战于湖南,于是便率军渡江南下,与王重隐部相呼应,接连攻下了虔、吉、饶、信等州。八月,黄巢军进攻宣州,在南陵为官军所败,于是又进入浙东,经婺州至衢州(今属浙江),然后披荆斩棘,开山路七百里,攻入福建。同年十二月,义军攻下了福州。

第四,谋夺广州是黄巢准备放弃窜游军事的积极步骤,因为

这里是极好的财政税收重镇。

年初,黄巢又为高骈所败后流窜到了广州地区。他垂诞于这一地区的富庶,主动向唐廷求和,乞为广州节度使。当时这里是王朝唯一的一个“通商口岸”,大批朝贡者都要从此登岸。如果把这个地方封给一个反叛势力而非皇帝亲信,岂不是如同被隔绝了大运河一般被“断了财路”?尽管很想招降这支讨厌的军事力量,朝廷仍然不想用割肉饲虎的方式求一时之安。于是他们拒绝了黄巢的请求。黄巢大怒,便急攻广州,遂于九月占领了岭南的这个重镇,杀节度使李迢,并进而攻占岭南一些州县。黄巢在广州自称“义军都统”,并发布檄文,斥责朝廷“宦竖柄朝,垢蠹纪纲,指诸臣与中人赂遗交构状,铨贡失才”,提出“禁刺史殖财产,县令犯赃者族”,檄文所说,史称“皆当时极敝”。黄巢军已转战各地多年,这次占领广州,“欲据南海之地,永为巢穴”,作为反抗唐朝统治的根据地。谁说黄巢不愿意有自己的根据地呢?非不愿,是每每不能也。

第五,水土不服的北军再次北上中原,虽屡战屡败,却误打误撞

地颠覆了唐王朝的两大王都(也是税粮集中地)洛阳和长安。

年本应该成为黄巢最为安逸的一年,因为他毕竟坐拥广州金粉之地。可他的运气实在太差,因为这一年,从春至夏,疫病大为流行,不少义军将士染上了疫病,“死者十三四”,部下又多“劝请北归,以图大利”。黄巢见在广州难以持久,于是决定杀回中原地区。同年十月,黄巢率军离开广州,向西北进发,攻取了桂州(治今广西桂林),恰遇湘江水暴涨,义军便乘数十只大木筏顺流而下,经永州(治今湖南零陵)、衡州(治今湖南衡阳),攻占了潭州(治今湖南长沙)。之后,尚让乘胜进攻江陵(今属湖北),号称五十万。荆南节度使王铎见义军声势浩大,诸道兵又未赶到,以为江陵兵少难以固守,便退守襄阳。尚让攻克了江陵后即与黄巢合兵进攻襄阳,但在荆门中了埋伏,被官军击败,损失甚大。黄巢收集余众,稍加休整,遂渡过长江进攻鄂州(治今湖北武汉),攻破了外城。之后,又转而进攻饶、信、池、宣、歙、杭等十五州。这时黄巢军又得以发展,“众至二十万”。

年的黄巢时来运转,看上去随时会崩溃的起义军因为官军的多方“配合”,不仅一次次起死回生反而获得了许多的斩获。这年三月,黄巢军连战失利,退守饶州(治今江西波阳)。张璘乘胜进军,五月,黄巢又退守信州(治今江西上饶)。这时北方诸道军已兵临淮南,张璘又率兵追击甚急,而信州又恰遇疫病流行,义军士卒多死,元气大伤。在义军处境十分危急的时刻,黄巢巧施缓兵之计:一方面用重金贿赂张璘,使其减慢进军;另一方面又致书高骈,表示“投降”。高骈中了黄巢圈套,以为大功告成,遂上奏朝廷,声称义军“不日当平,不烦诸道兵,请悉遣归”。当黄巢获悉诸道兵已经北渡淮河,散归其镇,而且义军也恢复了作战能力,即抓住时机,一举杀死张璘,大败淮南兵,并乘胜攻占了睦州(治今浙江建德)、婺州(治今浙江金华)。七月,黄巢率军从采石(今安徽马鞍山西南)北渡长江,进围天长、六合等县,义军一时兵势甚盛。这时,高骈见诸道兵已经北归,张璘又战死,“自度力不能制,畏怯不敢出兵,但命诸将严备,自保而已”,同时又向朝廷上表告急,奏称义军六十万,距扬州已不足五十里。之后“遂称风痹,不复出战”。唐廷本对高骈寄以厚望,这时见高骈告急,顿时慌了手脚,急忙诏命河南调动各道兵驻守溵水(今河南商水西南),以阻止黄巢军北进。九月,义军击败泗州(治今江苏盱眙)官军,又遇溵水官军内讧,各自散归本镇,于是义军全部渡过淮河。黄巢自称“率土大将军”,队伍“自淮以北整众而行,不剽财货,惟驱丁壮为兵耳”。义军攻陷申州(治今河南信阳)之后,长驱进入颍、宋、徐、兖等州,所到之处,官吏四处逃散。起初,义军将北渡淮河时,宰相豆卢瑑曾议请授黄巢为天平节度使,待其到镇时再发兵除掉他。另一宰相卢携执意不从,认为只要发兵守住泗州,义军不能入关,必还掠江、淮,便无能为力。不久义军北上,淮北告急,卢携遂惶愧称病不出,京师也充满了恐怖气氛。十一月,义军进入汝州(治今河南临汝),黄巢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并传檄官军说:“各宜守垒,勿犯吾锋!吾将入东都,即至京邑,自欲问罪,无预众人。”这时朝廷乱作一团,有人主张调发关内诸镇兵扼守潼关,大宦官田令孜还自请率两神策军弓弩手去守关;有人则认为义军拥有六十万之众,潼关又无重兵,难以坚守。但僖宗还是决定让田令孜率兵东守潼关。十一月十七日,黄巢大军进抵洛阳城下,唐将齐克让退守潼关,东都留守刘允章则率众出城迎接黄巢入城。

黄巢军进占洛阳不几日,即向关中挺进。十一月二十一日,僖宗以田令孜为汝、洛、晋、绛、同、华都统,将左、右军东讨。就在这一天,黄巢率军西进,攻占了虢州(治今河南灵宝)。并警告拒守潼关的官军说:“吾道淮南,逐高骈如鼠走穴,尔无拒我!”田令孜虽名为汝、洛诸州都统,率神策、博野等军十万守潼关,但他只是遥领,却派左军马军将张承范等率神策军前往拒战。当时,神策军士皆是长安豪富子弟,只是为了厚得供给和赏赐才贿赂宦官挂名军籍的,平日高车大马,悠然自得,未尝经历战阵。所以一旦听说出征,吓得父子抱头相哭,为了逃避战事,多以金帛雇商贩与贫民代行。十二月一日,黄巢大军进至潼关,唐守关将士断炊,士气低落。义军奋力攻关,而尚让又从被称为“禁坑”的关旁谷中小道迂回到关后,前后夹攻,官军溃退,博野乱军直奔长安,大肆劫掠。黄巢一举破关,又乘胜攻克了华州(治今陕西华县),留部将乔钤驻守,自己亲率大军直捣长安。十二月五日,百官刚刚退朝,传闻博野乱兵入城,即各自逃匿,僖宗在田令孜神策军的护卫下,狼狈逃往成都避难,只有很少人从行,文武百官及诸王、妃多不知皇帝去向。当天下午,黄巢前锋柴存未受到任何抵抗即顺利进入长安,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文武官数十人至灞上迎接。当年何等固若金汤的两都,居然被黄巢在半个月之内双双拿下。

第六,黄巢占领长安之日,也是他日陷绝地之时。虽然在王都过

两年的皇帝瘾,其军事和财政上的风光却越来越不如当年流窜全国之时。而当黄巢再次踏上流窜之路时,他的末日也就到了。

唐朝定都长安,在财政上越来越表现为一种错误。官吏与兵士较少时,关中八百里的粮食还能应付。随着国家机器的日益庞大,只靠王都附近是不可能养得起王城里的百官和部队的。这就不得不仰给于东南、江淮。而运河恰恰是完成这一仰给的路径。王权统一时,王都受制于东南的情况还不是很严重。安史之乱后,运河不时地受到各方节度使的割断,王都里便也时不时地遭遇一夕三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尴尬。多少皇帝动不动就被跑到别的地方“就食”,甚至成为唐朝的一大风景。如今黄巢占了长安,短时间内还可以靠周边的粮仓度日,时间长了,其没有在东南建立稳定的政权并确保运河粮道的大弊,便清楚地显现了出来。黄巢称帝后,曾遣使调发河中(今山西永济西)粮饷,唐河中将王重荣拒战,缴获粮饷四十余船。这一史实也证明了,进入长安的大齐军队,是在“吃老本”。

从军事和财政的双重意义上讲,在长安建立的新政权大齐,没有对逃奔成都的唐僖宗“宜将剩勇追穷寇”,而让他们获得了可贵的喘息和重组之机,也是齐黄政权的失策之处。毕竟,成都处于王朝“一扬二益”的经济重镇,还有足够的资财支撑起一支强大的军队。而黄巢们反而是进入了一个补给困难的消费城市,如此一进一退,财政上的劣势迅速地淹没了军事上暂时的优势。

兵败如山倒。当缺吃少穿甚至断粮的起义军面对唐军的反扑,分崩离析、众叛亲离的局面随之降临。重将如朱温等纷纷投降,黄家班的浪漫旅游终于变成了狼狈逃窜。

第七,黄巢在败途中犯下的致命错误,是在准备回返徐淮时“义气用事”而在陈州城外迟滞了三百天,这不仅让自断财路,还给了唐王朝调兵遣将围杀义军的最好机会。

年四月十四日,连夜撤离长安的义军还有十五万。黄巢扬言奔徐州,实际上却经蓝田关进入了商山(今陕西商县东)。五月,黄巢骁将孟楷率万人奔袭蔡州(治今河南汝南),唐节度使秦宗权迎战败北,遂归顺了义军。接着孟楷又进攻陈州(治今河南淮阳),陈州刺史赵犨早有防备,乘机袭杀了孟楷。六月,黄巢与秦宗权合兵围攻陈州,“掘堑五重,百道攻之”。黄巢还在州城北“立宫室百司,为持久之计”。也就是说,黄皇帝为了报陈州杀自己爱将之仇,干脆赌气不走了。这一决策,让本来已经处于下风的义军,彻底地走上了绝路。

到年二月,黄巢围攻陈州数百天,始终未能攻克。这时李克用会同许、汴、徐、兖等州军马向陈州进发,先击败了驻守陈州北的太康尚让军,又击败了陈州西的西华黄思邺军,于是黄巢从陈州周围撤军,退至陈州北的故阳里。五月,连日大雨,平地水深三尺,黄巢军营为水所漂,又听说李克用大军将至,遂奔向汴州。当黄巢军从中牟(今河南中牟)北汴河王满渡口渡河时,李克用乘势袭击,义军大败,死伤万余人,尚让率其部下投降了时溥,别将李谠等人投降了原名朱温的黄齐叛将朱全忠。义军损失惨重,黄巢率残兵败将向东北逃去,李克用又追杀到封丘(今河南封丘)。这时又遇大雨,黄巢只收集散兵近千人,冒雨东奔兖州。

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地方一呆就是三百天,黄家军如何解决自己的补给呢?史书上揭露了末路义军残暴的一面:“贼围陈郡三百日,关东仍岁无耕,人饿倚墙壁间,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旧唐书》如是说。

什么意思呢?有人做了添油加醋的翻译:黄巢率领全军围陈州近一年,数百巨碓,同时开工,成为供应军粮的人肉作坊,流水作业,日夜不辍。将活生生的大批乡民、俘虏,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磨成肉糜。陈州四周的老百姓被吃光了,就“纵兵四掠,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汴、曹、徐、兖等数十州,咸被其毒。”据不完全的最保守统计,这一年里,黄巢的“起义军”至少吃掉了三十万老百姓。

人吃人的惨况发生在大灾大荒之年,史不绝书。可兵源成份本就是百姓的义军居然开始以百姓为食,却实在有点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义军变质如此,其不败亡,天理恐也难容了吧。

第八,黄巢义事与税收的关联,还体现在他后来遁入空门的一个

传说中。在“编户齐民”的体制下,一个义军主脑如果真能侥幸活下来而避开官府的追查,进入方外、世外、化外的僧道世界,确实符合人们的想象。毕竟,这样一个在税收等好多问题上都拥有特殊性的地方,既不作通常意义上的编户,也非典型意义上的齐民,也许真能藏上一二个当年的盖世英雄或混世魔王也未可知。

从逻辑上讲,惨败后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众矢之的黄巢不大可能落得一个全尸,更不用说全身而退了。但后人们肯定不愿意如此风光过的旅游大师会落得一个不唯美的结果,尤其是被亲外甥割头以献那样的结果,而附会出了黄王遁入空门的传说。有他的诗为证嘛——“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

后来的李自成,不是也留下了这样的附会嘛。好在这样的附会总是有一定的可信之处,因为和尚隐于寺中,舍身修行,本就介于生死之间。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吧。不是还有那样一句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是,纵然隐于世外,当年英雄盖世、杀人如麻、占尽风光、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黄王,真的会作到“天津桥上无人识”么?

只是可叹,当年随了黄巢做全国旅游的那些士兵和儒生,又有几个还能继续跟了他做方外之游呢?犹记得,我被狼虎谷的一个樵夫所救,入赘深山,写我的《唐末税收地理考》去了。还好,一千多年后重回那些地方,我竟然还能历历在目。思及黄王,不免叹惋。

年12月21日札记,年1月27日略作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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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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